中国经济两大隐忧

报告类别：调查报告
行业分类：经济
调查时间：2004年3月8日
调查机构：中国经济导报
报告来源：中国经济导报

报告内容：

    为了生存与发展，我们一直在不间断地大量开采地下的各种矿产资源，经济持续发展的需要让我们几乎淡忘了所有矿产资源都是有限的并且是不可再生的。然而就在经济发展最需要的时候，所有涉及能源和原材料的矿产资源都变得供不应求了，资源一下子从经济发展的“动力、血液和粮食”，又增加了约束和瓶颈的隐忧。这使得我们必须重新审视我们对资源的开采和利用是否科学和集约？我们的经济政策和经济行为是否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原则？

    在2月28日举行的“首届中国经济政策对话”会议上，国家发展和改革委的领导，综合司、经济运行局、能源局、工业司的同志和来自钢铁、石油、煤炭、电力行业相关部门和企业的有关人士，就资源的合理利用进行了一场认真和务实的对话。

    无序开采让资源雪上加霜在本次对话会上，国家发展和改革委领导首先点题：这两年部分行业发展过快是否存在盲目投资的问题？由资源供给所造成的约束又反问我们对于资源的开采和利用是否存在粗放经营的问题？
 
    仅以煤炭为例，“富煤、贫油、少气”一直是大家公认的国内一次性能源的基本特点。但是从世界能源组织提供的数据中可以看到，我国的煤炭资源储量居世界第3位，若将资源按人口比例、能源消费比例和开采强度分，我们的煤炭资源利用前景则不容乐观，“富煤”的概念也要大打折扣。兖矿集团技术研究院院长张怀新说：“我国煤炭资源回采率的管理本来是很严格的，但是近年来由于市场利益驱动使回采率的控制力大大降低，一般矿井回采率不足50％，大量小煤窑毁灭性开采所造成的浪费更是难以计数。而每减少1％的回采率，就等于每年减少2000万吨以上的煤炭，按每吨200元计算就是20～32亿元的损失。同时，一些企业出于投资回报的迫切心理，在开采中又采肥丢瘦、采厚丢薄，进一步加重了煤炭资源的浪费。”

    在不合理开采的同时，产业集中度又过低。宁夏煤业集团副总裁王俭说：“据国家有关部门2000年的统计资料显示，全国矿井原煤产量超过1000万吨的只有15家企业，其产量仅占煤炭总产量的20％左右，产量位居前8家的煤炭企业，市场占有率仅为13％。国内开采条件好、储量丰富、煤质优良、适于建设大型煤炭基地的整装煤田本来就不多，但近几年由于受利益驱动，违背资源赋存规律的现象屡见不鲜，整装煤田被盲目分割进行无序开采和乱采滥挖，使煤炭资源不能合理利用和综合开发，长此以往将对煤炭工业和国民经济健康发展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铁矿石产量的增速远小于钢产量的增速，则是铁矿石资源供应紧张中一个突出的现象。国家发展和改革委经济运行局肖春泉处长说：“我国是世界上第一个钢产量突破两亿吨的国家，2003年的钢产量达到了2.2亿吨。随着我国钢铁工业规模的不断扩大和铁矿石生产的萎缩，我国已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由于铁矿石供求缺口的增大，我国的钢铁企业在国内外大量购买铁矿石，导致国内外铁矿石价格暴涨，海运费大幅攀升，对于铁矿石进口依存度的提高，又成为我国钢铁工业经济安全的重大隐患。而铁矿石的乱采滥挖使得回采率仅仅为1／3，有关专家估计，如果乱采滥挖5000万吨，所糟蹋的资源就是1.5亿吨，这与可持续发展的战略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石油行业资源短缺与粗放式经营的矛盾同样突出。中国石油化工协会信息部副主任冯世良说，近两年国内经济快速发展特别是汽车工业井喷式的发展对油品的需求保持快速增长，以致原油缺口加大，对进口的依赖逐年增强，而国际油价的波动又使得国内相关行业在多变的国际油市下处于被动地位。而我国的炼油和加工企业又多属于粗放型的生产结构和布局，生产规模小，生产成本高。我国现有原油加工企业100多家，其中年加工能力在100万吨以下的小炼厂就占了总数的一大半。同时石化工业的现有技术又不能满足炼化工业的发展，大部分炼厂和乙烯装置的能耗物耗指标高于亚洲平均水平。例如我国乙烯行业综合能耗比国际先进水平高56％，大型合成氨的综合能耗高24％。落后的生产技术必然导致资源的浪费并形成约束发展的瓶颈。

    需求必须以资源为前提鉴于资源的有限，与会的代表建议，要改变过去把我国人均资源消耗参照发达国家水平来确定我国经济增长目标的指导思想，对于资源尤其不能过度消费和奢侈型消费。要结合国情，转变现行经济增长方式，把资源的有效利用放在首位，提高单位资源的利用效率，实现以较低的资源消耗达到较高经济增长的目的。为此，我们的经济速度和产业结构、经济质量和运行效益、人口和资源的关系必须在协调中发展。对于石油、煤炭、铁矿石等矿产资源，必须实行保护性开采和有序开发，实行严格的市场准入制度，防止一轰而上，造成新一轮开发过热和资源的破坏性开采。国家有关部门对于各种矿产资源的开采秩序、回采率、资源循环利用率、开采规模及建设标准等应作出明确规定，任何地方政府和企业都必须严格执行。

    在积极“开源”加大勘探力度的同时，还要有计划开发利用极贫矿。以铁矿石为例，过去边界品位定为20％，含铁量小于20％就算废石，随着选矿技术的提高，这类矿石的开发利用已显出良好的效益。矿产资源的节流潜力也很大，其中包括改进采矿方法提高回采率，提高选矿的工艺技术水平，提高综合回收和综合利用的能力，利用新工艺和新技术提高尾矿的综合利用，物尽其用，变废为宝，延长资源的应用链，使有限资源得到最大限度地合理利用。这一切都要求我们必须摒弃工业化进程中的“小农经济”思想，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要合理衔接，处理好长期需要和短期需求的关系。

    要根据工业发展的需要和矿产资源的分布，从整体着眼，综合考虑原材料供应、市场消费和交通运输等因素，对新建项目统筹规划，统筹资源，合理布局，促进上下游生产的紧密衔接，在资源的循环利用中形成合理的循环经济。应当尽快制定石油法和天然气法，目前我们国家有矿产资源法、水法、土地法，但没有石油法和天然气法。制定石油和天然气法，一方面把我国石油天然气行业纳入法制化管理轨道，另一方面，有利于油气资源开发，防止乱开乱挖。

    科学的发展观变被动为主动珍惜资源并不意味着只能被动地减少对资源的利用，而是用高新技术来改造传统产业，这才是科学的发展观。以煤炭为例，现在世界各国都在加强洁净煤技术研究，经济效益十分明显。目前我国煤炭的洗选率为35％，发达国家达到了80％甚至90％、100％。我国煤炭液化技术、煤炭多联产技术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果。应当积极发展煤炭液化、汽化等洁净煤技术产业，并将其纳入高新技术行业和制定配套的相关政策，规划原料用煤基地，实行特殊煤种保护政策。煤化工洁净煤产业对于弥补石油供应缺口，降低对进口石油的依存度，保障能源安全具有重要意义。而在石油化工行业则应着力解决一些制约发展的关键和共性技术，如新分离技术、新催化技术、新合成技术、生物化工技术等，最大限度地提高原油的利用率。应当发展甲醇系列延伸产品，发展醇醚燃料用以弥补原油不足。为保证科研开发的连续性和技术储备，应制定相关政策鼓励和支持新产品和新技术的产业化。还要加大对矿产资源勘探的科技投入，尽可能多地探明矿产储量，将储备和开采比例保持在适度的水平，油气的勘探和开发则要向深水水域发展。还应当尽快制定《石油法》，在建立石油战略储备体系的同时，从法律上保障石油的勘探、开采和使用。

    开辟国际矿产资源市场矿产资源是国际性极强的行业，如今石油、铁矿石、氧化铝的国际贸易都呈现了逐年上升的趋势。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常务副会长罗冰生认为，必须立足于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我们要考虑国内市场国际市场，这是一个长期的发展战略，必须坚定不移。为了保证我们的经济安全，减少在矿产资源的国际贸易中被动受制的可能，与会代表建议实施积极的“走出去”战略。首先在矿产资源的进口方面要进行联合采购，杜绝多头对外，互相抬价，这样可以同国外供货商订立长期供货合同和租船合同，降低采购成本和运输成本。从中国的实际出发，中国钢铁工业的发展必须立足于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我们要考虑国内市场国际市场，要用国内铁矿石也要用国际上的铁矿石，这是一个长期的发展战略，必须坚定不移。

    矿产资源，尤其是石油，最大的风险来自于价格的挑战。国际油价每桶变动一美元，将直接影响到我国的GDP0.043个百分点，国际油价对我国国民经济的影响已不容小视。因此国内企业必须实施积极的“走出去”战略，参与国外矿产资源的勘探和开发，以获取更多的“份额矿”。目前中石油和中石化的海外油田投资项目已经形成了三个具有一定规模的投资区域。在国外投资矿产资源勘探和开发可以为我们争取到更多发展的主动权。首先是可以在国外占有一定量的矿产资源，建立起一定的矿产资源供应基地。其次还可以获得一部分收益，而“份额矿”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缓矿产资源国际价格上涨对国内经济的冲击。与外方合资开矿，还可以此为基础，向多种经营延伸，例如开办远洋运输业务等。要积极推进企业的联合买矿和联合办矿。中国企业应学习日本和欧盟企业的经验，团结起来作为世界的一极参加联合谈判，这也是国际上各大型企业集团共同采用的办法。

    与会代表也强调，到国外探矿和开矿同样要注意规模经济的问题，“走出去”是一种战略行为，必须要讲究战术，绝不能一窝蜂似地出去，以短期行为的方式解决长期性的战略问题，给外方以趁机涨价的机会，给我们又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钢铁、水泥和电解铝三大行业确实存在盲目投资和低水平重复建设现象，那么宏观调控——是“一刀切”还是“切一刀”

    与会者一致认为，三大行业目前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盲目投资与低水平扩张现象，为防范潜在的风险，“一刀切”还是“切一刀”成为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盲目投资确实存在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孟令军副处长认为，钢铁行业主要存在着三个问题。一是布局不合理，钢铁企业有相当一部分位于大城市，74家重点企业中有26家在省会城市或直辖市，有34家在人口100万以上的大城市，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而最近新建的钢铁企业很多是在缺水、缺能源或者本来钢铁企业分布很密集的地区，这也是不合理的。二是资源约束，铁矿保有储量为200多亿吨，其中可采的是80亿吨，如果按照现在每年2.7亿吨开采的话，只够开采30年。三是投资规模过大，可能引发金融风险。2002年的投资额为704亿元，2003年为1332亿元，增长了89％。2002年我国占世界钢铁行业投资额的70％左右。去年有调查表明，全国在建钢铁生产能力是8000万吨，拟建能力是7000万吨，已远超出市场需求预期。为什么去年金融机构增加贷款有那么大规模，而这其中许多不是长期贷款，而是流动资金贷款，这里面存在的风险很大。

    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刘明副处长指出，目前我国水泥占全球水泥总产量的40％，全行业有规模以上企业4813家，平均规模只有20万吨。水泥行业工艺技术落后，能耗高，环境污染严重。从整个国家经济发展来说，水泥增量上得快是由于需求旺盛，然而这也产生了一些问题，一些落后的生产方式死灰复燃，不顾规划及产业政策，部分地区出现无序盲目发展现象。

    国家发改委经济运行局张凤奎调研员指出，去年我国产铝556万吨，比前年增长26.9％，电解铝544万吨，增长27％，占世界比例比2002年增长了3.4个百分点，达到19.7％。现在我国有130多家铝厂，平均规模只有4万吨。从2000年开始，电解铝出现投资过热的现象，现在已经造成世界性的原料紧缺，价格上涨。2003年是电解铝投资最热最严重的一年。根据统计，到去年10月，铝业投资在500万元以上有281家，同比增长11.5％，总投资达722亿元，同比增长56％，电解铝的产能达到834万吨。电解铝行业过热的投资占用了大量土地，而对铝土资源的过分开采又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一些没有经过国家审批的违规建设项目，一旦建成投产，将会出现没有原料供应、企业停产、员工下岗等问题。由于很多铝厂都是贷款建厂，也会给银行带来新的不良资产问题。

    与会的十余家企业的负责人和行业协会领导也认为，目前三大行业确实存在着局部盲目投资、低水平扩张等问题，国家出台宏观调控政策是必要的和及时的。

    不能“一刀切”，但要“切一刀”

    2003年12月，国务院正式转发103号文件，对钢铁、水泥和电解铝3个行业无序发展问题进行调控。

    对103号文件，企业和行业协会代表认为，国家出台这个文件是正确的。当前，处理好宏观调控和市场机制、全局和局部利益的关系，应该更多地采用经济和法律手段，不能搞“一刀切”，该支持的要支持，处理好改革发展稳定的关系。

    马鞍山钢铁股份市场部经理李建设认为，现在正是我国从钢铁大国变成强国的好机遇，国家在宏观调控上不宜采取“一刀切”的方式，什么样的企业、什么地区应该鼓励或是限制发展，应该在政策方面加以区分对待。我国现在的钢铁消费是分层次的，比如农民盖一个二层楼，不需要特别高端的钢材，因为价格的因素，有时候也不需要质量特别好的材料。韩国一年消费螺纹钢2000万吨，日本也很多，而我国只有6000万吨，并不算多。大钢铁企业目前都在进行产业结构调整，都在向高端的板材发展，将一些门槛低的钢铁产品转让给小企业，也是正常的社会分工。

    民营企业山西海鑫集团党委书记辛存海说：“限制一个行业的过度投资对于国家的宏观政策来说是正确的，但是对于具体的企业来说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像海鑫集团这样的企业，就有些担忧。担心它阻隔甚至阻断了我们企业升级上档的发展历程。现在我们的技术、工艺和人才确实欠缺，但这些在发展过程中是会逐步改善的。”

    浙江红狮水泥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章小华指出，水泥行业是规模效益十分明显的产业，一般来讲，规模越大，各种资源利用率越高，企业核心竞争力就越强。因此，建议在政策上不搞“一刀切”，继续鼓励现有的优势企业，在有资源、有市场的区域建设4000t／d及以上规模新型干法回转窑生产线。另外，鼓励现有的优势企业通过联合、兼并等方法进一步做大做强，从而加大产业集聚度，增强与国际上大集团竞争的能力。由于大部分机立窑因工艺落后无法彻底解决环保、质量等问题，但是机立窑也有生产成本低、经营灵活、财务费用低等优势，完全靠市场竞争，在短时间内很难将其淘汰。建议出台相关政策，如现有许多机立窑企业享有资源综合利用的优惠政策，如果取消该政策，必将加快许多机立窑等落后工艺的淘汰，从而实现产业结构调整。

    河南省最大的水泥生产企业天瑞集团水泥公司总经理赵会斌建议：鉴于河南水泥企业的生产、发展现状，与先进省市相比差距太大，为了使河南水泥产业赶上先进省份，河南省新型干法水泥发展不但不能限制，而且要给予大力支持；国家应有选择地重点支持几家水泥企业发展，形成龙头企业，带领河南水泥企业的大发展；对民营企业要给予支持，真正形成平等竞争的局面；对环境污染严重，能耗高，产品质量差的小水泥厂，国家出台政策予以关停。

    抚顺铝厂厂长王君国认为，目前电解铝行业存在着企业规模小、数量多，生产工艺落后、盲目投资严重、电解铝成本高等问题，阻碍了行业的发展。国家宏观政策的出台，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电解铝违规建设、盲目投资的势头。当前，国家应该加强宏观政策的指导，出台有关铝工业的产业政策及发展规划纲要，对现行的电解铝出口退税率进行调整，各地政府应加强土地的使用，保护基本农田。正确引导投资方向，严格落实《环保法》相关政策。金融部门要严格审贷，从源头上把好投资关。电解铝企业也应该像电视机行业一样，进行行业洗牌，培育具有世界竞争力的大集团，淘汰没有市场竞争力的小企业，促进行业的结构调整和技术进步，提升整个行业的竞争力。

    五矿有色铝部总经理黄国平指出，电解铝是高耗能工业，同样还面临着环境保护问题，如果按单位产值消耗的电能以及对环境的影响来计算，其对国民经济贡献率是较低的。因此，电解铝工业的发展速度、生产能力要放在我国宏观经济的全局中去平衡。虽然单纯从电解铝工业看有一定优势：单位投资少，劳动力便宜，能源价格低。但从宏观看：牺牲环境、能源供应凸显紧张，不符合“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因此，中国电解铝的发展应以满足国内需要为前提，不宜作为世界加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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